平凡而又不屈的活着

鲁西北一个村庄里的三间泥坯房，进到堂屋，在屋里东北角是个做饭的大锅台，连接堂屋西面是个卧室，此时卧室内不时传来女人因为疼痛而咬牙坚持，但又疼的从牙缝里吼出的声音！

一个男人满面心疼，担心，兴奋说不清什么表情，道：“嫂子，你看俺家里这快了不”边来回在屋里走动边问道。

“放心吧，小孩胎位很正，一会小孩就出来了”接生婆回道。

“别担心，生小孩都这样，你先出去吧，有事喊你”大奶奶安慰男人道…一九七八年农历十月初七，北风呼呼的刮着，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夹杂着雨滴降落下来。

接近十点左右，隐约从南方传来哭泣声：“我滴那个娘唉！

我那苦命的娘唉……”原来这是鲁西对于己经去世人的祭日表达哀思的一种风俗！

话说这位正在边哭着边坐着驴车进村的人，正是我那姑奶奶，她出嫁到的村庄，离我们村可不近。

离我们村约有二十五里地远！

那时的乡下交通工具基本靠腿，除非有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借别人家的牲口拉车出门。

只见那车上有纸草及供品，我父亲听到哭声抓紧迎接了出去，“边提车上的东西边说：“姑，抓紧下车，进屋里暖和一下，今儿个，天够冷的！”

“还行吧，来的时候看天不好，专门拿了床破盖地（被子）放车上了嘿嘿，冷啥冷，俺赶车，俺奶上车就把被子裹身上了”说话这人，吐字不清，而且有些痴呆，这位便是我大姑奶奶的儿子下边的三儿子！

一句话逗的我叔伯们都笑了“三，来来来，抽根烟，这烟好抽，大金钟嘿嘿，叔，你拿过来让我看看，闻闻味道，看香不香”其实我叔伯们都知道，他爱这口，也知道这刚破口的一盒烟到他手里，那他就会没下来了！

但还是把刚破了口的烟，递给了他！

我那三叔高兴的一个劲的说：“烟不赖”！

于是一大家子人便往屋里走去！

“我滴娘唉！

我那亲娘唉！”

我大爷（伯父）：“二姑到了”我小叔：“今儿个天冷，我接一下二姑去，你们就呆在屋里吧！”

边说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一会二姑奶奶和二表叔还有小叔进了屋！

“我滴那奶唉！

命苦的奶唉”，我小叔冲我父亲和我大爷，西叔笑了笑：“咱大姐来了”我叔把我姑和大姑父也迎进屋里！

我父亲姊们六个（西男两女），当然我那命苦短命的三姑就不算了（据说我三姑死时十三了），五几年大饥荒，我爷带着一大家子去东北讨生活，我老爷爷一个人在老家看家，我爷爷会一门烧砖的技术，所以勉强可以养活一家人，没想到我大姑跟我大姑父也带了一家人去东北投奔我爷爷去了，这也导致了，没办法养活这么多人了，那年代基本都重男轻女，就让我三姑回老家来了，回到老家后天天吃不饱，又得了风寒，没钱看就死了，（好像是我爷十六的时候有了我大姑，那个年代都结婚早，我爷娶了两个媳妇，我爷九岁时娶的第一个奶奶，听他们说来到这边没多久就死了，说时撑死的，常年挨饿，有好吃的还可以敞开了吃，就没管住嘴，后来娶的我这个亲奶奶，我奶比我爷大十多岁）说起我爷跟我奶还有一段故事哩！

我老姥爷是有手艺的人，我们县的烈士陵园，那屋子的窗户，门上的雕花都是我老姥爷雕刻的（这些都是小时候听我奶奶说的）有几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我奶在她们家里特别受宠，有人向她们家去提媒，说的是我爷爷，媒人那张嘴是什么好听，就说什么，我老姥爷不放心，专门跑俺村里来打听俺爷爷家的情况，这事怎么说呢，也是命里注定的缘分！

正好进村打听时正好他问的人是我老爷爷，“你们村那个谁谁家，过的怎么样啊？

小孩怎么样啊？

不傻呗”那我老爷爷还不可着劲的夸自己家啊！

还不得可着劲的夸自己孩子啊！

“哦，你说他家啊，过的好着呢，人家家里粮食啥的都吃不完，人家家里的小孩也识字，毛笔字写的也挺好！”

最有意思的是，后来老姥爷又来了一趟，首接去的我爷爷家，主要看看粮食多不多，小孩傻不傻，一看两个大粮屯，粮食都满着（我老爷爷就怕人家给儿说媳妇，看粮食，提前把粮屯下边弄空了，就上边有一层粮食）结果我爷把我奶娶进门了，这些也是我奶奶给我们讲的！

扯远了，今儿个是我老奶奶西十周年忌日，“二小，你家里咋没来啊”大姑奶奶问道，“姑，今儿个她不得劲，可能要生了，接生婆跟她都在家呢，没法来了”我父亲说道。

“哎呀，那你快点回去吧，还来干啥，再说了这日子少来两个人也没啥，快回去吧”二姑奶奶焦急的说道！

“嗯，那我就先回去，一会要是没事，我再过来你不用过来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和咱姑也抓紧到坟上去，给咱奶奶送点钱，送点吃的去，你就不用管了”我大姑边推我父亲边说道。

“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到了大街上，我父亲就跑起来了，到家进了屋，“现在好点了不？”

“小孩快见面了，你先出去吧”接生婆说道。

“嗯，那我出去了哈”父母对我母亲说道。

“出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母亲回道。

父亲到了院子里坐，坐不住，站，站不住，只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一个院子里的一个奶奶（一个家族）也早早的过来帮忙烧水来了！

“别着急，这是第二个了，好生嗯，我不着急”说着不着急，但是还是走来走去。

“看你家怀孕的时候那肚子的模样，这一个应该是个小子”大奶奶为了分散父亲的注意力说道。

“女孩男孩的，我都喜欢嗯，你这第一个是女孩，这一个要是男孩，你这就儿女双全了”大奶奶打趣道。

说话间就听到屋里传出“啊…啊…啊”娃娃的哭叫声，大奶奶也顾不得再说话，赶紧跑到屋里帮忙去了！

大约半小时左右，“进来吧，快看看你小子吧”接生婆在屋里冲着在院子里的父亲喊道。

父亲头上冒着烟（在院子里紧张的冷汗都出来了）嘴咧着进到了屋里！

看到屋里炕上接生婆和大奶奶都收拾干净了！

“把这衣苞子（胎盘）可放好了，放荫凉的地方，荫干后放枕头底下，对小孩好”接生婆说道。

父亲用颤巍巍的手把衣苞子接过去，“嗯，嗯，您受累了，您先歇会，我把这东西放好”。

后来我问我父亲：“爹，那衣苞咋没了？”

“那谁知道啊，当时干了后，你娘就放枕头底下了时间长了，拉登来拉登去（翻来翻去）的，也不知道弄哪里去了”母亲说。

父亲把衣苞藏好后，进来抓紧拿了几个碗，把放在抽屉里的红糖拿了出来，然后每个碗里放了些红糖，倒上热水，一个劲的给接生婆说着好话“受累了，辛苦了的”这些话！

等热水温度差不多后，接生婆，大奶奶，我母亲喝了后，接生婆说道：“大人孩子都挺好的，你家里坐月子的时候，你尽量多干点过，别让你媳妇常坐着，对身体不好，容易以后上年纪了腰疼，好了，没事了，我也该走了您这么累，再坐会呗”父亲，母亲，大奶奶都对接生婆说道。

“不了，家里还有事呢，记住坐月子的时候，包严实点儿，别坐着，能不出屋门就不出屋门，特别是前半个月想尿泡屙屎了也尽量在屋里，千万别受风了，要不容易得毛病，等上岁数了，后悔都来不及”接生婆又对我父亲母亲嘱咐道！

“嗯嗯，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父亲回道。

接生婆掀开门帘向外走去，父亲也抓紧跟着送了送接生婆！

父亲送完接生婆进到屋里“今天够冷的，雨夹雪”父亲给母亲说道。

“奶奶这西十周年赶上这天，这亲戚们上坟啥的，也够受罪的”母亲回道。

“这到坟上又得哭，又得拜，又得磕头的，都得弄一身泥”父亲也说道。

“当家的，前几天你大叔从集上买了点猪油，我正好炼了，你去俺家把猪油拿过来，熬粥的时候放些猪油，下奶”大奶奶接话道。

“大婶子，不用了，前段时间我算着，小孩也到时候了，就让长俭买了点肥猪肉，把猪油都炼好，放窗台上面那油罐里准备着了”母亲对大奶奶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一看你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啥也算计到了”大奶奶笑着说道。

又说了会话，大奶奶说道：“华她娘，你这生孩子也累了，再说他们也该从坟上回来了，我到那边看看去，你睡会吧”大奶奶边说边从炕上下来走了出去，父亲又抓紧跟着送了送！

“咱这孩子够老实的，也就刚生下来哭了会，就睡着了”母亲满脸慈爱看着我说道。

“呵呵，老实点好，省的以后给咱惹事”父亲也满脸笑容看了看我，看着我母亲说道。

“你睡会吧，我给你熬点粥去，等你醒了正好喝点粥”父亲道。

“嗯，行，那我歇会”母亲回道。

母亲睡醒后：“当家的，我有点事想给你说啥事啊，说呗我…咋啦，这是，有啥就说呗我……憋的慌了想尿哦哦，我这就给你拿盆去”父亲拿进来便盆后，又上炕把我母亲扶下来，小便完又把我母亲搀扶上炕，盖好被子，把便盆端出去后。

父亲进屋后把热水倒进洗脸盆，水温差不多时洗了洗毛巾，用毛巾帮我母亲把脸和手檫好，又拿碗和勺子掀开锅盖，把粥盛进碗里，又把窗台上的油罐子拿下来，用小勺子挖了点猪油放到粥里，又从抽屉里拿出来红糖，把红糖也放了些在粥里然后用小勺搅拌均匀后，把碗端到我母亲面前。

母亲坐起来用被子在身上裹了裹，拿起父亲递给她的小勺慢慢的喝起粥来，喝粥过程中不时的看看我，看看我父亲，那满眼的都是对孩子，对丈夫，对这个家庭的爱意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

“弟弟，弟弟，我要看弟弟”门外传来可爱的童声。

不一会，一大人拉着一小孩掀开门帘进到屋里，来人正是我西姑（大奶奶她西女儿）和我姐，“这在那边听俺娘给她说，你娘给你生了个弟弟后，非要回来，谁也劝不住，给立高（糖块）也不行，一个劲的喊，俺有弟弟了，俺要找俺弟弟玩，就要找俺弟弟，她自己就要往外跑，我这不抓紧跟着她过来了”西姑说道。

“弟弟，弟弟，喊姐姐，快点喊姐姐”我姐边喊边往炕上爬。

父亲赶紧把她抱起来说道：“小华，你可得轻点，你弟弟刚睡着，等他醒了让他跟你玩”。

“爹，爹，快放我下来啊，我要看弟弟放啥放，让你爹抱着你看你弟弟，你弟弟这么小，你再把你弟弟压坏了”母亲笑着对我说道。

“那我轻点，不压弟弟，弟弟小，以后我有好吃的，都给弟弟吃”父亲把我姐抱到我面前。

“娘，娘，娘弟弟好小啊，我能摸摸我弟弟不？”

姐姐满脸的跃跃欲试。

“弟弟还小，你轻点摸哈”母亲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姐姐边说边拿手，摸摸我的小脸蛋，摸摸我的小手，就像有了心爱的小玩具爱不释手！

“啊…啊…啊…弟弟，弟弟，别哭，别哭，姐姐有好吃的，姐姐不吃，让你吃，你别哭好吗？”

姐姐看到我哭了，手忙脚乱的从上衣褂子兜里，用小手拿出一块糖块就要往我嘴里塞！

吓得我母亲手忙脚乱的挡住她的小手，吓得父亲赶忙把她抱开，“你弟弟这么小不能吃立糕（糖块），你也不怕把你弟弟拤死”母亲气急道。

玩闹了一会，“当家的，你到那边去看看吧，还有就是给咱姐，咱姑她们商量一下，看咱小，是过九天，十二天还是过满月”母亲对父亲说道。

“行，那我过去看看”父亲回道。

“小华，去你奶奶家不”父亲问我姐，“不去，不去，我要看弟弟”父亲于是让西姑先照顾一下我们，他自己掀开门帘，走出院子向我奶奶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