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天色霞然，喧闹繁华的上京，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停在了永诚侯府的西侧门。
“姑娘，姑娘，该醒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宋怀皎猛地睁开眼，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惊惧。
细腻白皙的粉面上，蕴出些许薄雾。
心跳的有些快，残留着的恐惧让宋怀皎忍不住缩了缩指尖，她又梦见上一世的事了。
“姑娘，侯府到了。”
冬雾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宋怀皎才从短暂地愣怔中回过神。
下了马车，早就等在西侧门的嬷嬷迎了上来，对着宋怀皎福了福身。
“这便是表姑娘了吧，老奴是在夫人跟前伺候的，表姑娘唤我一声孙嬷嬷便是。”
两鬓斑白的妇人笑意盈盈，身着深褐交领短衫，外罩一件玄色比甲，挽起的妇人髻仅用一根银簪固定，虽是笑着的，却也难掩干练精明。
“孙嬷嬷。”
再度看见熟悉的人，宋怀皎心头微动，孙嬷嬷是沁姨的奶嬷嬷，身份与旁的奴才自然不同，上辈子也是孙嬷嬷来迎的她，沁姨待她，向来视若亲女。
后来即便她做出那样的事，沁姨也未曾怪过她，但终究是她，伤了沁姨的心。
少女声线柔婉，却并不矫作，落在耳边甚为动听，孙嬷嬷这才抬头，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却在抬眸的瞬间，微顿。
桃腮粉靥，肌光如玉，早已及笄的少女虽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是倾城姿容。
通身的书香之气更是叫人心旷神怡，孙嬷嬷眼底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
虽家世没落，但好歹也是有着百年根基的南陵宋家，才能养出这般灵气的姑娘。
难怪夫人如此喜欢，恐怕不止是因着这姑娘母亲的缘故。
“表姑娘快进来吧，夫人已经等候多时，听闻表姑娘今日便到，一早便命老奴在此等候，唯恐怠慢了姑娘。”
“让嬷嬷久等了，怀皎有愧。”
宋怀皎点了点头，轻声缓道了一句。
“表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早知表姑娘是如此标志的人儿，便是再等上一等，又有何妨？”
孙嬷嬷轻笑了一声，三言两语，便让气氛松快了下来，边说着，边迎着人进了侯府。
宋怀皎身边的冬雾，都不由自主松泛了些，初来上京，还是永诚侯府这等显赫人家，冬雾显得有些拘谨，生怕出错，丢了自家姑娘的颜面。
再次踏进侯府前，宋怀皎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门楣，眼神复杂，脑中浮现出的，却是有关上一世的种种。
跟着孙嬷嬷穿过西侧院的抄手回廊就是垂花门，后院的桃花开的正盛，春意盎然。
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宋怀皎目光恍惚了一瞬，原来侯府的后院景致这般好吗？上一世在这儿住了数十年，竟也没发觉。
明觉堂位于侯府主院，前世这条路宋怀皎已然走了无数回了，但这一次，站在门外，宋怀皎心头却无端多了几分怯意。
上一世，家门没落，母亲忧思过重逝世后，就把她托付给了自己昔日的闺中密友，永诚侯夫人。
为了便于议亲，她就以侯夫人远房表亲的身份进入侯府，只待寻到一门合适的亲事，沁姨再把她收为义女，以侯府之女的规格出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是母亲为她谋划好的前路，她却亲手毁了原本安稳的人生。
后来做出那般丢人现眼的事，她也无颜再见沁姨。
“表姑娘，表姑娘，可是哪里不适？”
一回神，宋怀皎就对上了孙嬷嬷关切的眼神，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无碍，只是此番前来，觉得多有叨扰。”
“表姑娘何须如此客气，夫人膝下无女，表姑娘能来，夫人高兴的不得了，何来叨扰一说。”
一听这话，孙嬷嬷了然，看着宋怀皎眼底闪过一抹怜惜。
刚及笄便没了爹娘，可怜表姑娘孤身一人，如今幸好还有他们夫人照料。
不然这般姿容，没有侯府庇佑，怕是难逃一劫。
一踏进门，宋怀皎还未俯身行礼，便先一步被一双带着暖意的手揽进了怀里。
“皎皎，孩子，你受苦了。”
鼻翼间的暖香袭来，听着耳旁哽咽的声音，宋怀皎也瞬间红了眼。
她知道，沁姨说的，不止是她，还有她的母亲。
上一世她不明白，但如今，却是什么都知晓了。
抱着宋怀皎哭了好一会儿，赵兰沁才放开人，将人仔细看了又看。
熟悉的眉眼隐约还能看见故人的影子，赵兰沁眼底又多了几分伤感。
“我不苦，沁姨。”
面对赵兰沁，宋怀皎还是没忍住，羞愧涌上心头，又被强压了下去。
“快，快坐下，这一路颠簸，定是累了吧？”
擦去了眼泪，赵兰沁却并未提及宋怀皎的母亲，转而拉着人坐了下来。
眼前的少女出落的极好，姣好的面容如朝晨清露，讨人喜欢的紧。
“如今你来了侯府，以后便是我侯府的姑娘了，我曾答应你母亲，会好生照看你。”
提到宋怀皎的母亲，赵兰沁神情微滞，眼底的痛色显而易见，就连语气都缓了缓。
“沁姨，我娘曾同我说，她此生最得幸的，便是同你相识。”
见赵兰沁伤怀，宋怀皎忍不住安慰了一句，但这也并非虚言。
宋怀皎自小便知，在她娘心中，还有一人的位置，比她爹还要重。
听见这句话，赵兰沁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
“你娘这人，惯会耍嘴皮子哄人。”
嗔怪之间，眼底的痛意却也消散了几分。
“夫人，世子回来了。”
两人说话间，一身着靛青色衣裙的小丫鬟便掀开门帘，朝赵兰沁福了福身。
听见这话，正拉着宋怀皎说话的赵兰沁话头微止，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把世子请过来吧。”
“皎皎，你也还没见过阿枕吧，他比你要大些，见着他，唤一声表兄便是。”
提到谢枕，赵兰沁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而听见这个名字的宋怀皎，微不可察地身子一僵。
话音才落，还未等宋怀皎应答，门帘就再度被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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