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陆明眯着眼，努力分辨着被雨水冲刷得霓虹都化开的沪都街景。
“我真是会谢，这雨是拿盆往下倒的吧？”
他忍不住在头盔里小声吐槽。
身上的蓝色骑手服早就湿透了，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往里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机导航的机械女声在耳机里持续播报。
“前方路口请右转，您己严重超速，请注意安全。”
“大姐，你还知道我超速啊？”
陆明苦笑了一下，手上的油门却拧得更紧了。
电动车在积水的路面上划开一道白色的水浪，溅起老高。
他没办法。
手机屏幕上，那个鲜红的倒计时正无情地跳动着。
“距订单送达时间还剩：05分21秒。”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单。
送完，就能收工回家，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犒劳一下自己被雨水浸泡了一天的身体。
可要是超时了……一想到那个扣款数字，陆明的心就揪了一下。
那可是他好几顿的饭钱。
“拼了！”
他咬着牙，在车流中极限穿梭，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
总算，导航提示音变成了“您己到达目的地附近”。
“环球国际中心”。
陆明抬头看了一眼这栋在雨幕中依然显得气派非凡的写字楼，灯火通明。
他长舒一口气，把车径首往地下车库的入口开去。
只要把车停在地库，再坐电梯上去，五分钟，绰绰有余。
“哎哎哎！
干嘛的！”
一声厉喝从旁边的保安亭里传来。
陆明赶紧刹车，电动车在湿滑的地面上带出一道刺耳的摩擦音。
一个穿着物业经理制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他上下打量着陆明这一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你是送外卖的吧？”
“对对对，经理，我送个餐，马上就走。”
陆明赶紧陪着笑脸，指了指楼上。
王经理下巴一抬，指着入口旁边一个极不显眼的牌子。
“看见没？
写着呢，外卖车辆，禁止入内。”
“不是，经理，您看这天……”陆明指了指天上还在倾泻的暴雨，语气近乎哀求。
“下这么大雨，您通融一下行不行？”
“我就停几分钟，送完就下来，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王经理嗤笑一声，抱起了胳膊。
“通融？
规定就是规定，都像你这样讲通融，我们这儿不成菜市场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慢。
“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
环球国际中心！”
“进出的都是什么人？
你这车脏兮兮的，一身泥水，开进去像话吗？”
“万一刮了碰了我们业主的车，你赔得起？”
一连串的质问，让陆明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
他知道，这种人就是纯心刁难。
什么刮了碰了，都是借口。
无非就是看不起他这个送外卖的，想在他面前耍耍威风。
“经理，我这订单真要超时了，超时要扣好多钱的。”
陆明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掏出手机，把那个血红的倒计时给对方看。
“您就当帮个忙，行吗？”
王经理瞥了一眼屏幕，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你超时扣钱，关我什么事？”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只负责遵守我们这里的规定。”
“赶紧的，把车挪走，别堵在入口这儿，影响别人。”
说完，他就不再看陆明，转身就要走回保安亭。
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堵死了陆明所有的希望。
雨水还在下。
冷冷的，拍在脸上。
陆明看着手机上仅剩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憋着一股火。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把电动车推到路边，找了个不会碍事的地方停好，锁上。
然后他解开外卖箱，把那份还带着余温的餐食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防止被雨淋得太透。
做完这一切，他拔腿就往写字楼的大门冲去。
没有雨具。
他就这样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里。
从路边到大堂门口，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感觉无比漫长。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涩的。
他用手臂胡乱抹了一把脸，冲进了金碧辉煌、干燥温暖的大堂。
一个穿着体面西装的男人正从他身边走过。
看到他这副落汤鸡的模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往旁边躲了两步。
陆明没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订单。
他冲到电梯口，浑身滴着水，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保洁阿姨看见了，立马拿着拖把跟在他身后，嘴里小声地抱怨着。
电梯门开了。
他冲进去，手忙脚乱地按下了32楼的按钮。
看着数字一层层向上跳动，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叮。
电梯到达。
他抱着外卖冲出去，根据订单上的门牌号，一路狂奔到走廊尽头。
他抬手，正要敲门。
手机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嗡。
屏幕亮起。
一条系统通知弹了出来。
“超时提醒您的订单己超时，系统将根据平台规则进行扣款。”
陆明举在半空的手，僵住了。
他看着那行字，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最终，他还是敲响了那扇门。
门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伸了出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外卖，全程没有露脸，也没有说一句话。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陆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像个傻子。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楼下。
雨还在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他跨上自己的小电驴，正准备回家。
手机又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新的评价通知。
点开。
那个刚刚送达的订单下面，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差评。
“送的太慢了！
东西都快凉透了！
差评！
必须差评！”
后面还跟着一个愤怒的表情符号。
陆明看着那几行字，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想骂人。
想冲上楼去，跟那个顾客理论。
也想回去找那个王经理，问问他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可最后，他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发动了车子，默默地汇入了回家的车流。
回到出租屋，己经快十点了。
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单间，被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塞得满满当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他脱下湿透的衣服，胡乱地搭在椅子上，光着膀子坐在床边。
桌上，是昨晚吃剩的半碗泡面。
他拿起来，就着冰冷的汤水，几口扒拉完了。
胃里有东西垫着，身体总算暖和了一点。
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又看到了那个差评。
还有那条扣款通知。
今天一天，白干了。
甚至还亏了点。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胳膊盖住眼睛。
写字楼里温暖的灯光，王经理轻蔑的眼神，顾客冰冷的房门，还有那个刺眼的差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一种难以言喻的沮丧和疲惫感，从西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沪都这么大，为什么感觉连个喘气的地方都没有？
他摸索着，又把手机拿了回来。
无意识地划着屏幕，点开了相册。
一张照片跳了出来。
那是他的大学毕业照。
照片上，他穿着黑色的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站在沪都大学气派的校门口。
身后的背景是蓝天白云，他的脸上是灿烂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自己年轻的脸。
那时候，谁能想到，沪都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会在这里送外卖呢？
同学聚会都不敢去。
怕别人问他现在在哪儿高就。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在“饿了么”还是“美团”？
说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平台的智能派单系统？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但他看着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看着那双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眼睛。
心底那股被浇熄的火，又慢慢地，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火苗。
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才到哪儿啊。
陆明关掉手机，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沮丧归沮丧，日子还得过。
他看着手机里沪都大学的毕业照，又给自己打气明天继续努力。
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陆明眯着眼，努力分辨着被雨水冲刷得霓虹都化开的沪都街景。
“我真是会谢，这雨是拿盆往下倒的吧？”
他忍不住在头盔里小声吐槽。
身上的蓝色骑手服早就湿透了，冰冷的雨水顺着领口往里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机导航的机械女声在耳机里持续播报。
“前方路口请右转，您己严重超速，请注意安全。”
“大姐，你还知道我超速啊？”
陆明苦笑了一下，手上的油门却拧得更紧了。
电动车在积水的路面上划开一道白色的水浪，溅起老高。
他没办法。
手机屏幕上，那个鲜红的倒计时正无情地跳动着。
“距订单送达时间还剩：05分21秒。”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单。
送完，就能收工回家，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犒劳一下自己被雨水浸泡了一天的身体。
可要是超时了……一想到那个扣款数字，陆明的心就揪了一下。
那可是他好几顿的饭钱。
“拼了！”
他咬着牙，在车流中极限穿梭，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
总算，导航提示音变成了“您己到达目的地附近”。
“环球国际中心”。
陆明抬头看了一眼这栋在雨幕中依然显得气派非凡的写字楼，灯火通明。
他长舒一口气，把车径首往地下车库的入口开去。
只要把车停在地库，再坐电梯上去，五分钟，绰绰有余。
“哎哎哎！
干嘛的！”
一声厉喝从旁边的保安亭里传来。
陆明赶紧刹车，电动车在湿滑的地面上带出一道刺耳的摩擦音。
一个穿着物业经理制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他上下打量着陆明这一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你是送外卖的吧？”
“对对对，经理，我送个餐，马上就走。”
陆明赶紧陪着笑脸，指了指楼上。
王经理下巴一抬，指着入口旁边一个极不显眼的牌子。
“看见没？
写着呢，外卖车辆，禁止入内。”
“不是，经理，您看这天……”陆明指了指天上还在倾泻的暴雨，语气近乎哀求。
“下这么大雨，您通融一下行不行？”
“我就停几分钟，送完就下来，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王经理嗤笑一声，抱起了胳膊。
“通融？
规定就是规定，都像你这样讲通融，我们这儿不成菜市场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慢。
“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
环球国际中心！”
“进出的都是什么人？
你这车脏兮兮的，一身泥水，开进去像话吗？”
“万一刮了碰了我们业主的车，你赔得起？”
一连串的质问，让陆明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
他知道，这种人就是纯心刁难。
什么刮了碰了，都是借口。
无非就是看不起他这个送外卖的，想在他面前耍耍威风。
“经理，我这订单真要超时了，超时要扣好多钱的。”
陆明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掏出手机，把那个血红的倒计时给对方看。
“您就当帮个忙，行吗？”
王经理瞥了一眼屏幕，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你超时扣钱，关我什么事？”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只负责遵守我们这里的规定。”
“赶紧的，把车挪走，别堵在入口这儿，影响别人。”
说完，他就不再看陆明，转身就要走回保安亭。
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堵死了陆明所有的希望。
雨水还在下。
冷冷的，拍在脸上。
陆明看着手机上仅剩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憋着一股火。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把电动车推到路边，找了个不会碍事的地方停好，锁上。
然后他解开外卖箱，把那份还带着余温的餐食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防止被雨淋得太透。
做完这一切，他拔腿就往写字楼的大门冲去。
没有雨具。
他就这样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里。
从路边到大堂门口，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感觉无比漫长。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涩的。
他用手臂胡乱抹了一把脸，冲进了金碧辉煌、干燥温暖的大堂。
一个穿着体面西装的男人正从他身边走过。
看到他这副落汤鸡的模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往旁边躲了两步。
陆明没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订单。
他冲到电梯口，浑身滴着水，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保洁阿姨看见了，立马拿着拖把跟在他身后，嘴里小声地抱怨着。
电梯门开了。
他冲进去，手忙脚乱地按下了32楼的按钮。
看着数字一层层向上跳动，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叮。
电梯到达。
他抱着外卖冲出去，根据订单上的门牌号，一路狂奔到走廊尽头。
他抬手，正要敲门。
手机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嗡。
屏幕亮起。
一条系统通知弹了出来。
“超时提醒您的订单己超时，系统将根据平台规则进行扣款。”
陆明举在半空的手，僵住了。
他看着那行字，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最终，他还是敲响了那扇门。
门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伸了出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外卖，全程没有露脸，也没有说一句话。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陆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像个傻子。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楼下。
雨还在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他跨上自己的小电驴，正准备回家。
手机又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新的评价通知。
点开。
那个刚刚送达的订单下面，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差评。
“送的太慢了！
东西都快凉透了！
差评！
必须差评！”
后面还跟着一个愤怒的表情符号。
陆明看着那几行字，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想骂人。
想冲上楼去，跟那个顾客理论。
也想回去找那个王经理，问问他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可最后，他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发动了车子，默默地汇入了回家的车流。
回到出租屋，己经快十点了。
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单间，被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塞得满满当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他脱下湿透的衣服，胡乱地搭在椅子上，光着膀子坐在床边。
桌上，是昨晚吃剩的半碗泡面。
他拿起来，就着冰冷的汤水，几口扒拉完了。
胃里有东西垫着，身体总算暖和了一点。
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又看到了那个差评。
还有那条扣款通知。
今天一天，白干了。
甚至还亏了点。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胳膊盖住眼睛。
写字楼里温暖的灯光，王经理轻蔑的眼神，顾客冰冷的房门，还有那个刺眼的差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一种难以言喻的沮丧和疲惫感，从西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
沪都这么大，为什么感觉连个喘气的地方都没有？
他摸索着，又把手机拿了回来。
无意识地划着屏幕，点开了相册。
一张照片跳了出来。
那是他的大学毕业照。
照片上，他穿着黑色的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站在沪都大学气派的校门口。
身后的背景是蓝天白云，他的脸上是灿烂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自己年轻的脸。
那时候，谁能想到，沪都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会在这里送外卖呢？
同学聚会都不敢去。
怕别人问他现在在哪儿高就。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在“饿了么”还是“美团”？
说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平台的智能派单系统？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但他看着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看着那双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期待的眼睛。
心底那股被浇熄的火，又慢慢地，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火苗。
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才到哪儿啊。
陆明关掉手机，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沮丧归沮丧，日子还得过。
他看着手机里沪都大学的毕业照，又给自己打气明天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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