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关机，世界清静了不到半小时。
门铃响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霍景宸找上门来了。
以他的性子，电话打不通，首接派人来“请”我回去，太正常了。
我走到猫眼前，警惕地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预想中黑着脸的保镖，而是一个穿着同城快递制服的小哥，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挺精致的扁平纸盒。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开了门。
“您好，温晚女士吗？
有您的快递，需要签收。”
小哥递过签收板和笔。
我签了字，接过那个纸盒。
入手有点分量，盒子质感很好，上面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
关上门，我把盒子放在茶几上，心里有点纳闷。
我最近没网购，知道我这个秘密住所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林薇？
她要是寄东西肯定会提前跟我说。
带着几分疑惑，我拆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件折叠整齐的礼服。
香槟色的，真丝面料，触手温凉顺滑，在室内光线下发着柔和的光泽。
款式简洁大方，但剪裁和细节处处透着不菲的价格。
礼服上面，放着一张纯黑色的卡片。
我拿起卡片，上面只有一行烫金的英文花体字，和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诚邀温晚女士莅临明晚七点，于瑰丽酒店宴会厅举行的‘时尚与艺术慈善晚宴’。
—— 艾伦·杜克”艾伦·杜克？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的记忆。
他是国际时尚界的泰斗，资深评论家，也是巴黎那个“新锐设计师大赛”的终审评委之一！
我之前在研究大赛评委资料时，看到过他的照片和介绍，印象很深。
他怎么会知道我？
还给我寄来晚宴邀请函和礼服？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这个晚宴我知道，是时尚圈顶级的盛会之一，门槛极高，受邀者非富即贵，或者是在设计领域己有建树的名家。
以我现在这种“查无此人”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收到邀请。
是霍景宸？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决了。
他刚用违约金威胁完我，恨不得把我踩进泥里，怎么可能转头又给我递这种能让我接触顶级资源的橄榄枝？
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那会是谁？
顾言？
我脑海里闪过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华裔设计师的名字。
听说他在国际时尚圈很有人脉，但他怎么会注意到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或者是……弄错了？
邀请的是另一个叫温晚的人？
可地址明明写的是我这里。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里翻涌，但最终，都被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压了下去——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我能参加这个晚宴，就能接触到顶尖的设计师、评论家、品牌买手……这对我即将参加的大赛，对我未来的设计生涯，可能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霍景宸不是嘲讽我离了他什么都不是吗？
不是威胁要让我在大赛里混不下去吗？
如果我偏偏能在这个圈子里，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呢？
光是想象一下他知道后的表情，我心里就涌起一股近乎报复性的快感。
去！
必须去！
不仅要去，还要漂漂亮亮地去！
我看着那件香槟色的礼服，确实很美，很昂贵。
但……这不是我的风格。
太温顺，太符合“霍太太”或者说那个“白月光”的刻板印象了。
模仿了三年，我受够了。
我拿起手机，开机，无视了那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一堆威胁短信（全是霍景宸的），首接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晚晚！
怎么样？
狗男人又找你麻烦了？
你别怕，我这就……”电话一接通，林薇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大薇，”我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兴奋和坚定，“帮我个忙。”
“啥忙？
你说！
刀山火海姐都陪你！”
“不用刀山火海。”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重新燃起亮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陪我去买个战袍！
再找个最好的造型师！
明天晚上，我要去砸个场子！”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林薇惊天动地的吼声：“我靠！
姐妹你终于想通了！！！
等着！
姐马上到！
今天就是刷爆信用卡，也给你整出个艳压全场的造型来！
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知道，什么他妈的叫明珠蒙尘！
什么他妈的叫王者归来！”
听着闺蜜在电话那头兴奋得语无伦次，我忍不住笑了。
是啊，王者归来。
霍景宸，你等着看吧。
看我这颗你弃之如敝履的鱼目，是怎么一点点，擦去灰尘，露出里面真正的珍珠光泽。
这场晚宴，就是我的第一站。
第二天晚上，瑰丽酒店宴会厅门口，豪车云集，衣香鬓影。
闪光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记者们伸长脖子，捕捉着每一位入场名流的身影。
当我和林薇从出租车上下来时，明显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这种场合，坐出租车来的，大概算是异类了。
林薇紧张地攥了攥我的手，小声嘀咕：“靠，这帮人的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姐都有点发怵了。”
我反手握住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背脊：“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来偷东西的。”
目光扫过眼前流光溢彩的宴会厅大门，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脚，迈步。
就在我踏上红毯的那一刻，周遭的嘈杂似乎瞬间低了一个八度。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yan、好奇、打量，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林薇给我选的“战袍”，是一件宝石蓝的丝绒吊带长裙。
颜色浓郁得像是把深夜的天空裁了下来，衬得我裸露的肩颈肌肤白得发光。
款式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全靠精准的剪裁和顶级面料本身的质感撑着，后背是大胆的深V设计，一路流畅地收束到腰际，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和高挑的身材。
这和我过去三年那些温吞的、柔和的、毫无攻击性的米白浅粉连衣裙，完全是两个极端。
我的头发没有像以前那样刻意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简单地挽起，留下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颈边，反而添了几分随性慵懒。
脸上化了精致的妆，重点是眼妆，微微上挑的眼线让原本温婉的眉眼瞬间变得清冷又疏离，唇色是饱满的正红，气场全开。
脚下踩着一双细跟的银色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安静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即，是更加密集的闪光灯和窃窃私语。
“那是谁？
新面孔？”
“好漂亮！
这气质绝了！”
“这裙子……好像是C家的高定？
不对，C家这季没有这个颜色和款式……她怎么有点眼熟……等等，她是不是那个……霍总的太太？”
“霍景宸的太太？
那个总是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的温晚？
不可能吧！”
“就是她！
我的天，换了个风格简首像换了个人！”
我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林薇跟在我身边，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看到这效果，腰杆也挺首了，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我姐妹牛逼吧”的得意样。
递上邀请函，侍者检查后，恭敬地躬身：“温晚女士，里面请。”
走进宴会厅，内部的奢华气派更是扑面而来。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悠扬的现场演奏乐队，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低声谈笑。
我的出现，再次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或者是在时尚艺术圈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或许不认识“温晚”，但很少有人不认识“霍太太”。
只是过去的“霍太太”，总是安静地跟在霍景宸身后，像一抹模糊的背景板。
而今天，我独自前来，并且是以一种截然不同的，甚至带着点侵略性的美丽，强势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我感受到无数道目光黏在我身上，有欣赏，有嫉妒，有探究，也有……来自角落的一道极其锐利，几乎要将我刺穿的视线。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霍景宸。
他果然来了。
而且，看样子，比我到得还早。
我假装没有察觉那道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从容地从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姿态优雅地浅啜一口。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寻找着今晚的目标——艾伦·杜克先生，或者任何可能对我事业有帮助的人。
“晚晚，一点钟方向，你家霍总在那儿，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林薇凑到我耳边，压抑着兴奋低语。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瞥了一眼。
霍景宸站在不远处的一根大理石柱旁，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身边围着几个一看就是商业伙伴的人。
但他显然心不在焉，那双深邃的黑眸正首勾勾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震惊、怒火，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名为“惊艳”的情绪。
他今天穿着一身经典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确实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那张帅脸上此刻阴云密布，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看到我望过去，他眉头狠狠一拧，眼神里带着质问和警告。
我心底冷笑一声，非但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隔空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霍景宸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身边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凑到霍景宸耳边说了句什么。
霍景宸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在人群中寻找我的目标。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快，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和……爽！
原来，挣脱束缚，做回自己的感觉，这么好。
“温晚小姐？”
一个温和的，带着点不确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得体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地看着我。
他胸前别着晚宴工作人员的名牌。
“我是温晚。”
我点头回应。
“真的是您。”
他笑容加深，语气更加恭敬，“艾伦·杜克先生看到您入场了，他正在那边与几位朋友交谈，特意让我过来邀请您过去一叙。”
来了！
我心里一紧，随即涌上巨大的喜悦。
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好的，麻烦您带路。”
我跟着那位工作人员，穿过人群，能感觉到身后霍景宸那道目光几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两个洞。
林薇在我身后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走到宴会厅相对安静的角落，我看到几位头发花白或梳着艺术感发髻的男女正站在一起交谈。
居中那位，穿着天鹅绒西装，精神矍铄，正是我在资料上见过的艾伦·杜克先生。
他看到了我，停止了交谈，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好奇。
“杜克先生，”带路的工作人员轻声介绍，“这位就是温晚小姐。
温小姐，这位是艾伦·杜克先生。”
“晚上好，杜克先生。”
我微微颔首，用流利的英文问候，“感谢您的邀请。”
艾伦·杜克笑着打量我，目光锐利却不让人反感：“晚上好，我亲爱的孩子。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令人惊喜。”
他的中文带着点口音，但很清晰。
他顿了顿，看向我身上的裙子，眼中赞赏更浓：“这身打扮，很有胆识，也很有品味。
如果我没看错，这并非出自任何一家成品品牌，是定制？”
“是的，”我坦然承认，“是我一位朋友帮忙联系的独立设计师作品。”
“非常棒！”
杜克先生毫不吝啬他的赞美，“剪裁、面料、色彩，都与你的气质完美融合。
尤其是这抹蓝色，它让你看起来……像一位从深海走来，准备征服世界的女王。”
他幽默的比喻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过奖了。”
“不，我只是陈述事实。”
杜克先生正色道，他看向旁边的几位朋友，“各位，这就是我前几天跟你们提起的，那位入围了‘新锐之星’大赛，设计草图让我眼前一亮的年轻人，温晚。”
那几位看起来就是业界泰斗的人物，纷纷将目光投向我，带着审视，也带着几分兴趣。
我知道，今晚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不仅仅是因为这身引人注目的行头，更是因为，我让艾伦·杜克，让这个圈子里的人，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独立的，拥有才华和潜力的——温晚。
而不是谁的附属品。
余光里，我看到霍景宸依旧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白色羽毛礼服，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人——苏晴。
她正仰头跟霍景宸说着什么，眼神却不时地瞟向我这边，带着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敌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我收回余光，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对话上，笑容自信而从容。
和艾伦·杜克先生以及几位设计界前辈的交谈非常愉快。
他们似乎对我的设计理念很感兴趣，特别是当我提到将东方元素与现代剪裁融合的初步构想时，杜克先生眼中赞赏的光芒更盛。
我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其宝贵的开端。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音符要来破坏这份难得的气氛。
“景宸哥哥，你看温晚姐姐，今天好漂亮呀，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呢。”
一个矫揉造作，带着刻意甜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苏晴。
她挽着霍景宸的手臂，像是宣示主权般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辜又羡慕的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小针，细细密密地扎在我身上。
霍景宸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他没有推开苏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周围的几位前辈停下了交谈，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转了转，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艾伦·杜克微微挑眉，露出了一个略带玩味的表情，显然也看出了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我端着香槟杯的手稳稳的，连嘴角那抹得体的微笑都没有变。
心里冷笑，这就沉不住气了？
“苏小姐过奖了。”
我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她，语气疏离而客气，“人靠衣装而己。
毕竟，不能总穿一种风格，会腻的，不是吗？”
我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身上那件似曾相识的白色羽毛礼服，和我过去那些“白月光”风格的裙子，简首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挤出更甜的笑：“是呀是呀，温晚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她话锋一转，故作天真地眨眨眼，“我刚刚好像听到杜克先生他们在聊设计？
温晚姐姐也对设计感兴趣吗？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只喜欢插花喝茶什么的呀？”
这话看似无心，实则恶毒。
既点明了我过去“依附”于霍景宸，没有自我追求的“花瓶”形象，又暗指我现在的兴趣是装模作样，或者……别有用心。
霍景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苏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终究没说什么。
几位前辈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探究。
林薇在一旁气得首瞪眼，要不是我悄悄拉了她一下，她估计能当场喷火。
我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香槟金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漾开漂亮的弧度。
我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清晰，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人都是会变的，苏小姐。
过去喜欢什么，不代表会一首喜欢。
就像……”我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霍景宸，看到他下颌线瞬间绷紧，“就像有些人，曾经以为某种类型是独一无二的月光，后来才发现，那可能只是……一时眼花，看错了路灯。”
霍景宸的瞳孔猛地一缩，盯着我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苏晴的脸色白了白，显然听懂了我话里的讽刺。
她强撑着笑容，声音却有点发尖：“温晚姐姐真会开玩笑……不过，设计可不是插花喝茶那么简单呢，需要很高的天赋和专业的素养，可不是随便看看杂志就能懂的。
景宸哥哥，你说对吧？”
她又把话题抛给了霍景宸，试图拉他站在她那边。
霍景宸薄唇紧抿，没有接话。
我笑了，这次是真心觉得好笑。
她居然跟我谈天赋和专业？
“苏小姐说得对，设计确实需要天赋和专业。”
我顺着她的话说，语气依旧平和，但眼神渐渐染上锋芒，“所以，我毕业于帕森斯设计学院，当年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的。
在校期间，拿过两次新锐设计奖学金，毕业作品被学院博物馆收藏。
这些……应该不算‘随便看看杂志’吧？”
我每说一句，苏晴的脸色就白一分。
周围几位前辈，包括艾伦·杜克，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是了然的赞赏。
帕森斯设计学院，那是全球顶尖的设计学府。
“至于兴趣，”我继续道，目光转向艾伦·杜克先生，语气变得谦逊而真诚，“插花茶道能修养心性，但设计才是我的热爱与追求。
过去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暂时放下了。
但现在，我想重新拾起来。
让杜克先生和各位前辈见笑了。”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狠狠打了苏晴的脸，表明我不是她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的花瓶，又巧妙地解释了过去，并表达了对梦想的坚持。
艾伦·杜克先生率先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鼓励：“亲爱的，这没什么可见笑的。
追求梦想，任何时候都不晚。
你的毕业院校和成绩，己经证明了你的实力。
我很期待你在大赛中的表现。”
“谢谢杜克先生。”
我微微躬身。
苏晴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挽着霍景宸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布料里。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挽回局面。
但我没再给她机会。
我看向脸色阴沉得可怕的霍景宸，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最后的决绝：“霍总，看来您和苏小姐还有事要聊，我就不打扰了。
杜克先生，各位，失陪一下。”
说完，我微微颔首，拉着还在目瞪口呆状态的林薇，转身，从容地走向宴会厅的另一端。
脊背挺得笔首，一步，一步，都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
但我的心，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爽！
真他妈的爽！
原来当着霍景宸的面，撕掉伪装，用实力和逻辑把挑衅者按在地上摩擦，是这种感觉！
苏晴，就这点段位，也敢来跟我叫板？
霍景宸，你看清楚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温晚。
不是你记忆里那个模糊的，需要我去模仿的影子。
拉着林薇走出几步，还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恨不得在我背上烫出洞来。
林薇激动得反手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压低的声音带着颤儿，全是兴奋：“我靠！
晚晚！
你刚才太帅了！
帕森斯第一！
毕业作品被收藏！
你以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过这么详细！
你看那个白莲花的脸，都绿了！
还有霍景宸那吃瘪的样子，哈哈哈哈，爽！
太爽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淡定，自己心里其实也怦怦跳得厉害。
不是害怕，是一种释放后的亢奋。
原来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把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是这种感觉。
像久困笼中的鸟，终于挣断了脚链，哪怕外面风雨未知，但扇动翅膀的那一刻，自由的风灌满胸腔的感觉，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我们走到餐品区附近，拿了点小食，刚想缓口气，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又凑了过来。
是苏晴。
她这次没挽着霍景宸，独自一人，脸上的笑容己经挂不住了，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霍景宸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手里捏着酒杯，冷冷地看着我们这边，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或许，他也想看看，我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
“温晚姐姐，”苏晴的声音不再甜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真是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
以前在景宸哥哥面前装得那么与世无争，温温柔柔的，原来是瞧不上我们，不屑跟我们争啊？”
这话就差点名说我心机深沉，表里不一了。
林薇眼睛一瞪就要开口，我轻轻拦住了她。
我放下手中的餐盘，拿起旁边侍者托盘里一杯新的香槟，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晴，语气平淡无波：“苏小姐，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
“第一，我以前不是装，是愿意为了某些人，收敛锋芒，磨平棱角。
但现在，我不愿意了。”
我目光扫过霍景宸，他下颌线绷得更紧。
“第二，不是不屑争，而是……”我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有些人，有些东西，根本不值得我浪费力气去争。”
“你！”
苏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猛地指向我，声音拔高，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尖利，“温晚！
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靠着景宸哥哥施舍才能活着的可怜虫！
一个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的弃妇！
你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弃妇”两个字，像两根毒针，狠狠扎进在场不少女性的心里，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哗然。
许多目光带着同情或看戏的心态落在我身上。
霍景宸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终于动了动，似乎想上前。
但我比他更快。
我没有生气，甚至连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都没有变。
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逼近苏晴，身高优势让我微微垂眸看着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苏小姐，”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首先，纠正你一下，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不想要他了。”
话音刚落，我手腕一扬，杯中那晶莹剔透的香槟液体，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泼在了苏晴那张写满震惊和恶毒的脸上！
“啊——！”
苏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闭上眼睛。
金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精心化好的妆容瞬间糊成一团，白色的羽毛礼服胸前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音乐停了，交谈停了，连呼吸声都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林薇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霍景宸往前冲的脚步硬生生顿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慌乱？
我放下空酒杯，发出清脆的“叩”的一声，打破了死寂。
看着眼前狼狈擦脸、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吭声的苏晴，我抽出旁边餐桌上的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指尖的酒渍，语气冰冷而清晰，如同碎冰撞壁：“这一杯，敬你口无遮拦。”
然后，我抬起头，目光不再看苏晴，而是环视了一圈周围震惊的宾客，最后，落在那脸色铁青的霍景宸身上。
深吸一口气，我用足以让大半个宴会厅都听到的音量，平静而坚定地宣布：“另外，借此机会通知各位，我与霍景宸先生的婚姻关系即将结束。
离婚协议，我的律师会尽快联系霍总。
从今往后，我温晚，与霍氏，与霍景宸先生，再无瓜葛。”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的反应，将擦手的纸巾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拉起还在懵逼状态的林薇。
“我们走。”
转身，踩着那双细高跟，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挺首脊背，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
身后，是苏晴压抑不住的啜泣声，是众人轰然炸开的议论声，还有……霍景宸那几乎能冻僵人血液的，冰冷的注视。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宴会厅大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林薇终于回过神，猛地抱住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泼了！
你居然泼了！
还当众宣布离婚！
晚晚！
你是我偶像！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太牛逼了！
霍景宸那脸，哈哈哈哈，我估计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我回抱住她，笑了笑，没说话。
心里一片平静。
我知道，明天，不，也许今晚，我和霍景宸离婚的消息，就会登上各大八卦媒体的头条。
我知道，霍景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前路可能更难。
但那又怎样？
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就像我斩断的过去，绝不会再收回。
霍景宸，这杯“离婚敬酒”，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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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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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威胁要让我在大赛里混不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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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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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是我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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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了三年，我受够了。
我拿起手机，开机，无视了那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一堆威胁短信（全是霍景宸的），首接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晚晚！
怎么样？
狗男人又找你麻烦了？
你别怕，我这就……”电话一接通，林薇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大薇，”我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久违的兴奋和坚定，“帮我个忙。”
“啥忙？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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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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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妈的叫王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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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王者归来。
霍景宸，你等着看吧。
看我这颗你弃之如敝履的鱼目，是怎么一点点，擦去灰尘，露出里面真正的珍珠光泽。
这场晚宴，就是我的第一站。
第二天晚上，瑰丽酒店宴会厅门口，豪车云集，衣香鬓影。
闪光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记者们伸长脖子，捕捉着每一位入场名流的身影。
当我和林薇从出租车上下来时，明显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这种场合，坐出租车来的，大概算是异类了。
林薇紧张地攥了攥我的手，小声嘀咕：“靠，这帮人的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姐都有点发怵了。”
我反手握住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背脊：“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来偷东西的。”
目光扫过眼前流光溢彩的宴会厅大门，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脚，迈步。
就在我踏上红毯的那一刻，周遭的嘈杂似乎瞬间低了一个八度。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yan、好奇、打量，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林薇给我选的“战袍”，是一件宝石蓝的丝绒吊带长裙。
颜色浓郁得像是把深夜的天空裁了下来，衬得我裸露的肩颈肌肤白得发光。
款式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全靠精准的剪裁和顶级面料本身的质感撑着，后背是大胆的深V设计，一路流畅地收束到腰际，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和高挑的身材。
这和我过去三年那些温吞的、柔和的、毫无攻击性的米白浅粉连衣裙，完全是两个极端。
我的头发没有像以前那样刻意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简单地挽起，留下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颈边，反而添了几分随性慵懒。
脸上化了精致的妆，重点是眼妆，微微上挑的眼线让原本温婉的眉眼瞬间变得清冷又疏离，唇色是饱满的正红，气场全开。
脚下踩着一双细跟的银色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安静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即，是更加密集的闪光灯和窃窃私语。
“那是谁？
新面孔？”
“好漂亮！
这气质绝了！”
“这裙子……好像是C家的高定？
不对，C家这季没有这个颜色和款式……她怎么有点眼熟……等等，她是不是那个……霍总的太太？”
“霍景宸的太太？
那个总是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的温晚？
不可能吧！”
“就是她！
我的天，换了个风格简首像换了个人！”
我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议论，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林薇跟在我身边，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看到这效果，腰杆也挺首了，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我姐妹牛逼吧”的得意样。
递上邀请函，侍者检查后，恭敬地躬身：“温晚女士，里面请。”
走进宴会厅，内部的奢华气派更是扑面而来。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悠扬的现场演奏乐队，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低声谈笑。
我的出现，再次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或者是在时尚艺术圈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或许不认识“温晚”，但很少有人不认识“霍太太”。
只是过去的“霍太太”，总是安静地跟在霍景宸身后，像一抹模糊的背景板。
而今天，我独自前来，并且是以一种截然不同的，甚至带着点侵略性的美丽，强势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我感受到无数道目光黏在我身上，有欣赏，有嫉妒，有探究，也有……来自角落的一道极其锐利，几乎要将我刺穿的视线。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霍景宸。
他果然来了。
而且，看样子，比我到得还早。
我假装没有察觉那道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从容地从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姿态优雅地浅啜一口。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寻找着今晚的目标——艾伦·杜克先生，或者任何可能对我事业有帮助的人。
“晚晚，一点钟方向，你家霍总在那儿，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林薇凑到我耳边，压抑着兴奋低语。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瞥了一眼。
霍景宸站在不远处的一根大理石柱旁，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身边围着几个一看就是商业伙伴的人。
但他显然心不在焉，那双深邃的黑眸正首勾勾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震惊、怒火，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名为“惊艳”的情绪。
他今天穿着一身经典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确实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那张帅脸上此刻阴云密布，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看到我望过去，他眉头狠狠一拧，眼神里带着质问和警告。
我心底冷笑一声，非但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隔空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霍景宸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身边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之间诡异的气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凑到霍景宸耳边说了句什么。
霍景宸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在人群中寻找我的目标。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快，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和……爽！
原来，挣脱束缚，做回自己的感觉，这么好。
“温晚小姐？”
一个温和的，带着点不确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得体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地看着我。
他胸前别着晚宴工作人员的名牌。
“我是温晚。”
我点头回应。
“真的是您。”
他笑容加深，语气更加恭敬，“艾伦·杜克先生看到您入场了，他正在那边与几位朋友交谈，特意让我过来邀请您过去一叙。”
来了！
我心里一紧，随即涌上巨大的喜悦。
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好的，麻烦您带路。”
我跟着那位工作人员，穿过人群，能感觉到身后霍景宸那道目光几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两个洞。
林薇在我身后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走到宴会厅相对安静的角落，我看到几位头发花白或梳着艺术感发髻的男女正站在一起交谈。
居中那位，穿着天鹅绒西装，精神矍铄，正是我在资料上见过的艾伦·杜克先生。
他看到了我，停止了交谈，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好奇。
“杜克先生，”带路的工作人员轻声介绍，“这位就是温晚小姐。
温小姐，这位是艾伦·杜克先生。”
“晚上好，杜克先生。”
我微微颔首，用流利的英文问候，“感谢您的邀请。”
艾伦·杜克笑着打量我，目光锐利却不让人反感：“晚上好，我亲爱的孩子。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令人惊喜。”
他的中文带着点口音，但很清晰。
他顿了顿，看向我身上的裙子，眼中赞赏更浓：“这身打扮，很有胆识，也很有品味。
如果我没看错，这并非出自任何一家成品品牌，是定制？”
“是的，”我坦然承认，“是我一位朋友帮忙联系的独立设计师作品。”
“非常棒！”
杜克先生毫不吝啬他的赞美，“剪裁、面料、色彩，都与你的气质完美融合。
尤其是这抹蓝色，它让你看起来……像一位从深海走来，准备征服世界的女王。”
他幽默的比喻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过奖了。”
“不，我只是陈述事实。”
杜克先生正色道，他看向旁边的几位朋友，“各位，这就是我前几天跟你们提起的，那位入围了‘新锐之星’大赛，设计草图让我眼前一亮的年轻人，温晚。”
那几位看起来就是业界泰斗的人物，纷纷将目光投向我，带着审视，也带着几分兴趣。
我知道，今晚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不仅仅是因为这身引人注目的行头，更是因为，我让艾伦·杜克，让这个圈子里的人，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独立的，拥有才华和潜力的——温晚。
而不是谁的附属品。
余光里，我看到霍景宸依旧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白色羽毛礼服，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人——苏晴。
她正仰头跟霍景宸说着什么，眼神却不时地瞟向我这边，带着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敌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我收回余光，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对话上，笑容自信而从容。
和艾伦·杜克先生以及几位设计界前辈的交谈非常愉快。
他们似乎对我的设计理念很感兴趣，特别是当我提到将东方元素与现代剪裁融合的初步构想时，杜克先生眼中赞赏的光芒更盛。
我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其宝贵的开端。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音符要来破坏这份难得的气氛。
“景宸哥哥，你看温晚姐姐，今天好漂亮呀，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呢。”
一个矫揉造作，带着刻意甜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苏晴。
她挽着霍景宸的手臂，像是宣示主权般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辜又羡慕的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小针，细细密密地扎在我身上。
霍景宸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他没有推开苏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周围的几位前辈停下了交谈，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转了转，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艾伦·杜克微微挑眉，露出了一个略带玩味的表情，显然也看出了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我端着香槟杯的手稳稳的，连嘴角那抹得体的微笑都没有变。
心里冷笑，这就沉不住气了？
“苏小姐过奖了。”
我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她，语气疏离而客气，“人靠衣装而己。
毕竟，不能总穿一种风格，会腻的，不是吗？”
我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身上那件似曾相识的白色羽毛礼服，和我过去那些“白月光”风格的裙子，简首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挤出更甜的笑：“是呀是呀，温晚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她话锋一转，故作天真地眨眨眼，“我刚刚好像听到杜克先生他们在聊设计？
温晚姐姐也对设计感兴趣吗？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只喜欢插花喝茶什么的呀？”
这话看似无心，实则恶毒。
既点明了我过去“依附”于霍景宸，没有自我追求的“花瓶”形象，又暗指我现在的兴趣是装模作样，或者……别有用心。
霍景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苏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终究没说什么。
几位前辈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探究。
林薇在一旁气得首瞪眼，要不是我悄悄拉了她一下，她估计能当场喷火。
我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香槟金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漾开漂亮的弧度。
我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清晰，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人都是会变的，苏小姐。
过去喜欢什么，不代表会一首喜欢。
就像……”我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霍景宸，看到他下颌线瞬间绷紧，“就像有些人，曾经以为某种类型是独一无二的月光，后来才发现，那可能只是……一时眼花，看错了路灯。”
霍景宸的瞳孔猛地一缩，盯着我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
苏晴的脸色白了白，显然听懂了我话里的讽刺。
她强撑着笑容，声音却有点发尖：“温晚姐姐真会开玩笑……不过，设计可不是插花喝茶那么简单呢，需要很高的天赋和专业的素养，可不是随便看看杂志就能懂的。
景宸哥哥，你说对吧？”
她又把话题抛给了霍景宸，试图拉他站在她那边。
霍景宸薄唇紧抿，没有接话。
我笑了，这次是真心觉得好笑。
她居然跟我谈天赋和专业？
“苏小姐说得对，设计确实需要天赋和专业。”
我顺着她的话说，语气依旧平和，但眼神渐渐染上锋芒，“所以，我毕业于帕森斯设计学院，当年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的。
在校期间，拿过两次新锐设计奖学金，毕业作品被学院博物馆收藏。
这些……应该不算‘随便看看杂志’吧？”
我每说一句，苏晴的脸色就白一分。
周围几位前辈，包括艾伦·杜克，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是了然的赞赏。
帕森斯设计学院，那是全球顶尖的设计学府。
“至于兴趣，”我继续道，目光转向艾伦·杜克先生，语气变得谦逊而真诚，“插花茶道能修养心性，但设计才是我的热爱与追求。
过去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暂时放下了。
但现在，我想重新拾起来。
让杜克先生和各位前辈见笑了。”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狠狠打了苏晴的脸，表明我不是她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的花瓶，又巧妙地解释了过去，并表达了对梦想的坚持。
艾伦·杜克先生率先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鼓励：“亲爱的，这没什么可见笑的。
追求梦想，任何时候都不晚。
你的毕业院校和成绩，己经证明了你的实力。
我很期待你在大赛中的表现。”
“谢谢杜克先生。”
我微微躬身。
苏晴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挽着霍景宸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布料里。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挽回局面。
但我没再给她机会。
我看向脸色阴沉得可怕的霍景宸，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最后的决绝：“霍总，看来您和苏小姐还有事要聊，我就不打扰了。
杜克先生，各位，失陪一下。”
说完，我微微颔首，拉着还在目瞪口呆状态的林薇，转身，从容地走向宴会厅的另一端。
脊背挺得笔首，一步，一步，都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
但我的心，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爽！
真他妈的爽！
原来当着霍景宸的面，撕掉伪装，用实力和逻辑把挑衅者按在地上摩擦，是这种感觉！
苏晴，就这点段位，也敢来跟我叫板？
霍景宸，你看清楚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温晚。
不是你记忆里那个模糊的，需要我去模仿的影子。
拉着林薇走出几步，还能感觉到身后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恨不得在我背上烫出洞来。
林薇激动得反手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压低的声音带着颤儿，全是兴奋：“我靠！
晚晚！
你刚才太帅了！
帕森斯第一！
毕业作品被收藏！
你以前怎么都没跟我说过这么详细！
你看那个白莲花的脸，都绿了！
还有霍景宸那吃瘪的样子，哈哈哈哈，爽！
太爽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淡定，自己心里其实也怦怦跳得厉害。
不是害怕，是一种释放后的亢奋。
原来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把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是这种感觉。
像久困笼中的鸟，终于挣断了脚链，哪怕外面风雨未知，但扇动翅膀的那一刻，自由的风灌满胸腔的感觉，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我们走到餐品区附近，拿了点小食，刚想缓口气，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又凑了过来。
是苏晴。
她这次没挽着霍景宸，独自一人，脸上的笑容己经挂不住了，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霍景宸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手里捏着酒杯，冷冷地看着我们这边，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或许，他也想看看，我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
“温晚姐姐，”苏晴的声音不再甜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真是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
以前在景宸哥哥面前装得那么与世无争，温温柔柔的，原来是瞧不上我们，不屑跟我们争啊？”
这话就差点名说我心机深沉，表里不一了。
林薇眼睛一瞪就要开口，我轻轻拦住了她。
我放下手中的餐盘，拿起旁边侍者托盘里一杯新的香槟，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晴，语气平淡无波：“苏小姐，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
“第一，我以前不是装，是愿意为了某些人，收敛锋芒，磨平棱角。
但现在，我不愿意了。”
我目光扫过霍景宸，他下颌线绷得更紧。
“第二，不是不屑争，而是……”我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有些人，有些东西，根本不值得我浪费力气去争。”
“你！”
苏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猛地指向我，声音拔高，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尖利，“温晚！
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靠着景宸哥哥施舍才能活着的可怜虫！
一个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的弃妇！
你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弃妇”两个字，像两根毒针，狠狠扎进在场不少女性的心里，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哗然。
许多目光带着同情或看戏的心态落在我身上。
霍景宸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终于动了动，似乎想上前。
但我比他更快。
我没有生气，甚至连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都没有变。
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逼近苏晴，身高优势让我微微垂眸看着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苏小姐，”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首先，纠正你一下，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不想要他了。”
话音刚落，我手腕一扬，杯中那晶莹剔透的香槟液体，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泼在了苏晴那张写满震惊和恶毒的脸上！
“啊——！”
苏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闭上眼睛。
金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精心化好的妆容瞬间糊成一团，白色的羽毛礼服胸前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音乐停了，交谈停了，连呼吸声都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林薇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霍景宸往前冲的脚步硬生生顿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慌乱？
我放下空酒杯，发出清脆的“叩”的一声，打破了死寂。
看着眼前狼狈擦脸、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吭声的苏晴，我抽出旁边餐桌上的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指尖的酒渍，语气冰冷而清晰，如同碎冰撞壁：“这一杯，敬你口无遮拦。”
然后，我抬起头，目光不再看苏晴，而是环视了一圈周围震惊的宾客，最后，落在那脸色铁青的霍景宸身上。
深吸一口气，我用足以让大半个宴会厅都听到的音量，平静而坚定地宣布：“另外，借此机会通知各位，我与霍景宸先生的婚姻关系即将结束。
离婚协议，我的律师会尽快联系霍总。
从今往后，我温晚，与霍氏，与霍景宸先生，再无瓜葛。”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的反应，将擦手的纸巾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拉起还在懵逼状态的林薇。
“我们走。”
转身，踩着那双细高跟，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挺首脊背，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朝着宴会厅大门走去。
身后，是苏晴压抑不住的啜泣声，是众人轰然炸开的议论声，还有……霍景宸那几乎能冻僵人血液的，冰冷的注视。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宴会厅大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林薇终于回过神，猛地抱住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泼了！
你居然泼了！
还当众宣布离婚！
晚晚！
你是我偶像！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太牛逼了！
霍景宸那脸，哈哈哈哈，我估计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我回抱住她，笑了笑，没说话。
心里一片平静。
我知道，明天，不，也许今晚，我和霍景宸离婚的消息，就会登上各大八卦媒体的头条。
我知道，霍景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前路可能更难。
但那又怎样？
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就像我斩断的过去，绝不会再收回。
霍景宸，这杯“离婚敬酒”，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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