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里，光线比楼上亮些，正中挂着盏昏黄的油灯，油芯 “噼啪” 响着，溅出点点油星。
林薇坐在一张缺了腿的木凳上，对面是苏烈。
他正拿着一块布，仔细擦拭着刚才碰过尸体的手指 。
那是古人避 “晦气” 的习惯，林薇看在眼里，没敢多说。
“我家传过些医术，略懂‘毒症’辨别。”
林薇斟酌着用词，把 “法医学” 换成了古人能理解的 “家传医术”，“王掌柜舌根处有淡绿色粉末，若能找到粉末来源，或许能确定毒物种类。”
苏烈点头，把布扔在一旁，对身旁的衙役道：“赵三，你带个人去楼上搜查，重点找淡绿色粉末、可疑的药瓶、纸张，任何不对劲的东西都要带下来。”
赵三应了声 “是”，拿着刀就上了楼。
大堂里静下来，只有油灯的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林薇能感觉到，周围还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她 —— 是住店的商人，都在偷偷观察，窃窃私语。
“姑娘家懂医术？”
苏烈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我倒是第一次见女子敢碰尸体，还能说出‘发绀’‘痉挛’这种词。”
林薇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刚才的用词太 “现代” 了，忙解释：“是家师教的，他说辨毒要‘观形、察色、验态’，这些都是他教的说法。”
她不敢说太多，怕露馅 —— 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几百年后穿来的，学的是 “西医” 吧？
苏烈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林薇能看出，他对自己还是半信半疑，只是碍于 “证据”，没首接赶她走。
半个时辰后，赵三满头大汗地跑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半杯凉茶、一件叠得整齐的丝绸样品、一个打翻的香囊，还有半片没烧完的纸。
“捕头，房间里就这些东西，没找到淡绿色粉末，也没药瓶。”
“不可能。”
林薇立刻站起身，走到托盘前，“我明明看到他舌根有粉末，怎么会没有？”
她拿起那个香囊，里面装着干菊花和艾草，却混了几粒黑色的种子，颗粒很小，像芝麻，却比芝麻更圆；又拿起那半片纸，边缘焦黑，纸上沾着一点淡绿色痕迹，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污渍。
“苏捕头，” 林薇指着香囊里的种子，“这种子是什么？
还有这张纸，能不能找药铺的人来辨认？
我怀疑这种子和纸上的痕迹，都和毒物有关。”
苏烈接过香囊和纸片，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这种子看着像曼陀罗子，但不确定；纸上的痕迹…… 确实像某种粉末。”
他对赵三道：“你再跑一趟，去城西的回春堂，请王掌柜来，让他辨认这些东西。”
赵三刚要走，门口突然传来争吵声，紧接着，另一个衙役李西架着阿福走了进来。
阿福脸色苍白得像纸，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里攥着个布包，身体不停地发抖。
“不是我！
我没下毒！”
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我就是欠了王掌柜钱，我不敢杀人啊！”
李西把布包扔在桌上，“啪” 的一声响：“捕头，我们在阿福的房间里搜到这个，里面有淡绿色粉末，还有一张欠条！”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阿福身上，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原来是他！”
“欠了钱就下毒，真歹毒！”
“看着老实，没想到这么坏！”
阿福听到议论，哭得更凶了：“不是我！
这粉末是我买的天南星粉，治头痛的！
我娘有头痛病，我想攒够钱了就送回去！
欠条是王掌柜逼我写的，我真没下毒！”
苏烈拿起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淡绿色粉末，还有一张皱巴巴的欠条，上面写着 “阿福欠王元宝五十两银子，三个月内还清”，落款是阿福的名字。
他把布包扔在阿福面前，语气严厉：“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
这天南星粉是有毒的，你说你治头痛，谁能证明？”
阿福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我…… 我没人证明，可我真的没下毒！
昨儿晚上我送水到王掌柜房间，他还骂我，说我是‘穷鬼’，我气不过就走了，我根本没碰他的茶！”
林薇走到桌前，拿起布包里的天南星粉，用指尖沾了一点 —— 粉末细腻，颜色是深绿色，比王元宝舌根处的粉末颜色深些。
她记得，天南星生用有毒，炮制后毒性减弱，可入药治头痛，但天南星中毒的症状是咽喉肿痛、声音嘶哑，甚至呼吸困难，可王元宝的口腔黏膜并没有红肿，也没有咽喉受损的痕迹。
“苏捕头，这粉末可能不是毒物。”
林薇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大堂里的议论声又停了下来，“天南星中毒的症状，和王掌柜的症状不符 —— 王掌柜没有咽喉肿痛，口腔里也没有损伤。
而且，阿福若是要下毒，没必要把粉末放在自己房间里，这不是等着被人发现吗？”
“你又替他说话？”
张二娘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个药碗，碗沿沾着点褐色的药渣，“我看你就是和他一伙的！
昨儿傍晚，我还看见你俩在厨房说话，你给了他什么东西，我都看见了！”
林薇一愣，她昨天确实在厨房见过阿福，只是问他借热水，怎么就成了 “给东西”？
“我只是问他借热水，没有给任何东西。”
她试图解释，“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
张二娘把药碗重重放在桌上，碗里的药汁溅了出来，“这是我给王掌柜熬的补药，他说最近累，夜里睡不好，我好心给他补身体，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你现在还帮着凶手说话，你安的什么心？”
她说着，抹起了眼泪。
可林薇注意到，她的袖口沾着一点黑色的炭灰，和那张纸片边缘的焦黑痕迹一模一样，而且她的手指，在抹眼泪时，下意识地避开了掌心 —— 像是怕人看到什么。
刘婆婆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想替林薇说话，却又不敢，只是小声嘀咕：“林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就在这时，赵三带着回春堂的王掌柜走了进来。
王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长衫，手里拿着个药箱。
他走到桌前，先看了看香囊里的种子，又闻了闻纸上的痕迹，最后拿起阿福的天南星粉。
“王掌柜，这些东西是什么？”
苏烈问道。
王掌柜放下东西，叹了口气：“这香囊里的种子，确实是曼陀罗子，有毒，能让人昏迷、抽搐；纸上的痕迹，是生天南星粉，和阿福布包里的一样，毒性不小；阿福这包…… 是炮制过的天南星粉，毒性弱些，确实能治头痛。”
“曼陀罗子？”
林薇心头一沉 —— 曼陀罗子中毒会导致瞳孔散大、肌肉抽搐，和王元宝的肌肉蜷缩症状吻合，但曼陀罗子中毒不会导致发绀，王元宝的指甲发紫，明显是缺氧导致的，这说明还有另一种毒物，两种毒物混合，才导致了死亡。
可谁会同时用两种毒药？
阿福只有炮制过的天南星粉，张二娘有曼陀罗子吗？
林薇看向张二娘，她正低头擦眼泪，手指却在绞着衣角 —— 那衣角上，沾着一点白色的丝绸纤维，和托盘里的丝绸样品颜色一模一样。
“张二娘，” 林薇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的袖口和衣角上，“你说给王掌柜熬了补药，药渣呢？
还有，你袖口的炭灰是怎么来的？
你衣角的丝绸纤维，又是怎么沾到的？”
张二娘脸色一变，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慌乱：“药渣…… 药渣我倒在后院的粪坑里了！
炭灰是烧火时沾的！
丝绸纤维？
许是收拾房间时沾到的！
你别血口喷人！”
苏烈也看出了破绽 —— 张二娘平时最讲究，袖口绝不会沾炭灰，而且她收拾房间，向来只让伙计去，自己很少动手。
他对李西道：“你去后院粪坑找药渣，不管找不找得到，都要回来禀报！
赵三，你再去检查张二娘的房间，看看有没有曼陀罗子和生天南星粉！”
李西和赵三刚要走，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苏捕头，不必搜了。”
众人回头，只见李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瓷瓶，脸上带着几分平静，甚至还有点释然：“毒药是我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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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张纸，能不能找药铺的人来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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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放下东西，叹了口气：“这香囊里的种子，确实是曼陀罗子，有毒，能让人昏迷、抽搐；纸上的痕迹，是生天南星粉，和阿福布包里的一样，毒性不小；阿福这包…… 是炮制过的天南星粉，毒性弱些，确实能治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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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心头一沉 —— 曼陀罗子中毒会导致瞳孔散大、肌肉抽搐，和王元宝的肌肉蜷缩症状吻合，但曼陀罗子中毒不会导致发绀，王元宝的指甲发紫，明显是缺氧导致的，这说明还有另一种毒物，两种毒物混合，才导致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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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袖口的炭灰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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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纤维？
许是收拾房间时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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