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过去，却看到了字幕:
来了来了马上女配就要撞破男女主的爱爱现场了
女配一个养女非要和女主抢男人，泼妇一样大闹一场，故意让围观的村民都以为她和知青男主才是一对，逼着男主和自己结了婚
幸好女主宝宝聪明，不仅上了清大，还把儿子当做弃婴给女配养。后来男主回城和女主团圆，只有女配浑身长疮，病死在乡下，最后连养子都不认她，笑死
我脚步一顿。
可收到清大录取通知书的，明明是我啊。
1
我捂紧了布包里的通知书。
扭头匆匆回了家。
癞丫头，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玉琴和文博呢?上
养母在院子里摇着蒲扇纳凉。
一见我就皱起眉。
玉琴身子弱，干不了重活，文博是城里来的知青，哪里会干那些粗活?不是早说了，让你多挣几个工分贴补一下吗?上
你现在倒好，一分都不肯多帮，明明是姐姐，却不知道多心疼照顾一下妹妹，心眼小得跟针尖尖一样上
我抿了抿唇，声音迟疑。
他们……好像还有点事。上
他们能有什么事?成天就知道找借口，不想干就直说上
养母还在絮絮叨叨。
我没心思再听。
回到昏暗的小房间，拿出那张录取通知书。
小心翼翼地展开。
雪白的纸张，鲜红的钢印。
上面用漂亮的楷体写着我的名字:
宋知秋。
轻盈又沉重。
就像一双飞向未来的翅膀。
眼底泛起一阵热意。
终于。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以后不再是他们口中的癞丫头上。
而是我自己的宋知秋。
可那些奇怪的字幕却说。
女配怎么回去了?笑死，这么激动，不会真以为拿到录取通知书就能上大学了吧?
她一个养女也配?这个清大就是为我们女主宝贝考的，嘻嘻~
活该，谁让她从小到大就知道欺负我们女主宝宝
我们亲亲女鹅可是大女主，女配和女鹅作对，女鹅就抢走女配的大学上，简直大快人心
是吖，女配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抢通知书，撒泼推女主，被男主拽住，命令她当众道歉，披头散发的跟疯婆子一样，不要太招笑了
我动作一顿。
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这些字幕是什么，又说的是真是假。
可他们说的，明明是要抢走我的通知书、我的前程。
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面对满眼的恶意，我困惑又愤懑。
以防万一。
我将那张通知书锁进了木箱子里，压在床板下。
2
晚上，我做好四菜一汤。
还没坐下，饭桌上就已经其乐融融。
今天难得有猪肉，玉琴、文博，快多吃点，干了一天活了，都累瘦了上
我端着碗，默默就着面前没有半点油星子的野菜咽白饭。
白玉琴是养母的亲生女儿。
而我，是白家的养女。
父母牺牲后，爸爸的战友白叔叔收养了我。
乡亲们敬重我的父母，也都对我很关照。
养父母虽然勉强将我拉扯大，可终归不是亲生的。
我的名字从宋知秋，变成了养母口中的癞丫头上。
从小，家里的新衣服、新玩具，向来都只有白玉琴的份。
尽管我年纪更大、个子更高。
穿的却全都是白玉琴打过补丁的旧衣服。
养母说。
癞丫头，你是姐姐，要多让着妹妹，哪家不是大的让着小的?上
饭桌上，我只能吃白玉琴挑剩下的菜和白米饭。
玉琴嘴刁，反正你这癞丫头饿死鬼投胎，什么都吃，就让妹妹先吃吧上
每当学校、田里需要干活时，我也总是要替白玉琴干两份活。
玉琴打娘胎里就身子弱，你这癞丫头吃这么多，在外面能干就多干点，多照顾照顾妹妹上
小时候，我也哭闹着想吃桌上的肉菜。
养母便舀了一勺煮沸的热汤淋在我手背上。
凹凸不平的疤痕，至今都好似隐隐作痛。
警告我必须做个懂事上的姐姐。
饭吃到一半，养母挥着筷子问。
哎，老李说，隔壁村的已经收到通知书了，玉琴、文博，你们收到没有?上
白玉琴被娇养得秀气漂亮。
瓜子脸，白皮肤。
十指葱白，不沾阳春水。
她捏着筷子，笑得勉强。
嗯，我和文博还没收到，可能是邮差送得慢了点。上
养母还没说什么。
一旁的顾文博却筷子一顿。
抬手夹了一片肉放在我碗里。
他是城里来的知青。
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白净高瘦。
身上透着一股城里人才有的书卷气。
举止彬彬有礼，声音也儒雅知性。
知秋成绩最好，通知书应该先到。上
知秋，你有收到吗?上
不等我回答，那些字幕先激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就是这里，女配被一片肉感动哭了，还真以为男主关心自己呢，也不撒泡尿照照，笑死人了哈哈哈
可不，男主一问，女配就迫不及待地炫耀起自己的通知书了，虚荣得要命
就是故意拉踩我们女主宝宝呗，心疼女主宝宝，一定被她恶心坏了
安啦~没事的，女配也就得意这最后一下了，马上通知书就要被我们女主宝贝收入囊中啦~
要不怎么说恋爱脑就是蠢呢?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男主喜欢她啊，男主不过就是城里人有素质，比较有礼貌而已，对她笑笑就以为是喜欢她?普信女也太典了吧
我看着碗里的肉。
心里一涩。
眼眶泛酸。
他们说得没错。
顾文博被分派过来后。
他就成了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会对我和颜悦色的人。
也是吃饭时，第一个夸赞我手艺的人。
他会在我打猪草回来时，接过我手上的镰刀。
笑着对我说辛苦了。
有一次我不小心跌进水潭，也是他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身上。
我披着带有他体温的外衣，就像被温柔地环抱住，浑身发烫。
他一路牵着我的手，并排走回家。
暧昧的气氛，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心跳的躁动。
就像是照进黑暗角落里的一缕阳光。
让我误以为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救赎。
情难自已地萌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现在，这些绚丽的粉色泡泡，都已经被戳得粉碎。
我放下碗，没吃那片肉。
垂眸轻声说。
我也没收到，大概没发挥好。上
3
弹幕顿时炸了。
女配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公开自己的通知书?她不公开，我们女主宝宝还怎么上清大啊?
就是啊，她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乖乖走剧情?
而且她居然不吃男主夹给她吃的肉，不会是重生了或者觉醒了什么剧情吧?
不要啊，这种金手指明明只有女主才能有，她也配?
她不会是想自己偷偷一个人去上清大吧，那女主宝宝怎么办?女配也太心机了，怎么能这么恶毒自私?
与这些字幕不同。
白玉琴松了口气，脸上透出几分笑意。
没事的，姐姐，那我们明年一起重考吧。上
养母也喜笑颜开。
我就说这癞丫头哪能争气?从小就没我们玉琴聪明懂事，平时学习好没准还是抄我们玉琴的呢这不，一考就现原形了上
要我说啊，你也别读书了，家里这点活就够你干的了上
我低着头没说话。
只有指甲掐进了手心里。
疼到我清醒。
顾文博略微蹙眉，开口道。
知秋成绩这么好，我不信她没被任何大学录取，再等等吧。上
换做以往。
我一定会误以为他在为我说话。
心里感激又感动。
将他当做我在这个家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可现在，我却看到了字幕。
女配不会真以为男主在帮自己，又感动了吧?男主不过是担心女配私藏通知书罢了
真无语，我们女主宝宝这么美，男主是要多瞎才能看上女配啊?
后面女配就算赖着男主结婚了，男主也只把她当个能暖床的保姆，练练手玩玩而已啦，和女主才是真爱
我不知道这些字幕说的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顾文博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我知道。
我赌不起。
如果感情和未来之间只能选一个。
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虚无缥缈的感情。
选择我自己的未来。
4
深夜，我点起一盏煤油灯。
拿出自己偷偷攒下的一小叠毛票。
仔细数了两遍。
一共二块二毛。
去大学的火车票要五块。
我打算先凑够买火车票的钱。
进城后再打工赚取学费和书杂费。
小时候，养母不肯让我上学，逢人就说我开慧晚。
过了两年，白玉琴也要上学了。
村里的乡亲们实在看不过眼，才闲言碎语地逼着养母让我一起入了学。
可即便是上了学，我也总有干不完的农活，做不完的家务。
只有夜深人静时，才能窝在杂物间改成的小房间里。
就着烛光，一遍一遍地温习功课，预习新课。
手上生出厚茧，书页磨到发毛泛黄。
这么多年，我靠着写完比同学多出几倍的草稿纸、练习簿，年年稳坐第一。
我不知道自己聪不聪明。
只知道: 学习，是我离开这个家的唯一出路。
我翻开日历簿。
认真计算着日子。
在预计能攒够钱买车票的日期上，画上了一双小翅膀。
5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
将藏在鸡舍稻草下的鸡蛋都捡了出来。
裹着报纸和稻草，装进包里，去了集市。
鸡舍里的两只鸡是我赶集时讨来的小鸡苗。
我省下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四处捡稻谷将它们喂养长大。
它们能下蛋后，我将蛋收集在稻草里。
集市上，一枚鸡蛋能卖五分钱。
我舍不得吃。
赶集时，便将攒着的鸡蛋一起卖出去。
今天一共 32 枚蛋。
足足挣了一块六毛钱
加上我之前攒下的二块二毛，一共三块毛。
只需要再卖一次鸡蛋，就能赚足火车票的钱了
我难得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
心底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可不远处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知秋，你也来赶集?上
是顾文博。
他身边还跟着白玉琴和她的好闺蜜苏夏。
苏夏一身时兴的城里人打扮。
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京巴狗。
见了我就噗嗤一笑，扭头对白玉琴大声说悄悄话上。
玉琴，你姐姐怎么越来越土啦?那双手，糙得我还以为是哪个卖猪肉的大妈呢上
白玉琴眨了眨眼睛，嘴角微扬，状似无辜地说。
啊呀，夏夏你别这么说。上
毕竟姐姐从小到大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根本就没空打扮自己。上
就是可惜学得这么用功，怎么到现在还没拿到通知书呀?上
苏夏故作惊讶地奚落。
啊?现在还没拿到，那大学霸不是落榜了，什么都没考上?上
我可早就收到了电力学院的通知书，玉琴你也收到了吧?上
白玉琴脸色一变，僵硬地笑了笑。
当然收到了。上
那些字幕又开始说。
心疼女鹅了，都怪女配把通知书藏起来，不告诉男女主，才让我们女鹅这么尴尬
就是啊，女配一个配角，就不能老老实实走剧情吗?看得我都急了
女配也真是典，还真以为读书就是人生的一切啊?作为一个女人，一点也不注重形象，还不愿意打扮，丑死了这也好意思算计在我们香香软软的女主宝宝?
他们说得没错。
白玉琴和苏夏都穿着时兴的花布裙子和小皮鞋，青春靓丽。
而我身上却只有洗到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老气横秋。
可时至今日。
想到即将离开，重获新生。
我突然就不想再忍了。
抬起头，看着他们。
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
我穿得土气，是因为家里所有的新衣服都是你的，我只能穿你穿坏的旧衣服。上
我手指粗糙，是因为冬天也要去结冰的河面上凿开冰块，洗你和你妈的这些漂亮衣服。我的手上每年都会长满冻疮，反反复复地破皮溃烂。上
我如果成绩不好，是因为每天都必须做完所有的家务，还需要帮你干完两份农活，回到家做完一家人的晚饭，洗好碗才能有时间看一会儿书。上
我的声音不卑不亢。
却令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听到的人都看了过来。
指指点点的。
令他们十分尴尬。
白玉琴眼眶泛红。
……姐姐，你说这种话，是讨厌我吗?上
她盈着泪光的模样楚楚可怜。
顾文博立刻揽住她，挡在我身前。
口吻严肃。
知秋，都是一家人，你说得太过分了。上
现在，请你给玉琴道歉上
尽管已经看过了那些字幕。
但真正面对时，心里还是无法按捺地感到酸楚悲凉。
那些暧昧温柔、细心体贴。
果然，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我强忍下眼中的热意。
抿紧了唇。
笑了一下，反问。
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应该道歉?上
顾文博一愣。
眉心蹙起，却说不出话来。
苏夏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挽住白玉琴。
哼，别跟这泼妇一般见识做姐姐的不就该让着妹妹吗?瞧她那斤斤计较的样儿上
玉琴，我们走上
6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可不知为何。
将一直压在心底里的话都说出来后。
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
就连那些字幕的谩骂，都可以视而不见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女配怎么可以当众这么羞辱我们女主宝宝，她怎么敢的啊
恶毒女配石锤了，不仅藏着通知书不给女主，还这样欺负女主，太恶心了等着女主逆袭成大女主后狠狠报复吧
……就我一个人觉得，如果女配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真的挺可怜的吗……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早就想说了，自己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凭什么要给别人啊?谁家大女主是靠别人的高考成绩逆袭的，本来就是违法的好吗?这都是什么伪人弹幕?
都是来看男女主甜甜的爱情的，谁管这些啊?女配就是恶心恶心恶心黑子爱看看，不爱看滚
我一边盘算着还需要卖出多少枚鸡蛋。
一边去了火车站。
仔细记下时刻表。
幻想着到那天要买几点的车票。
下车后又该做些什么。
便是逆境丛生，似乎也能生出点希望来。
我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
可刚踏进院子。
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绒毛与鲜血。
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
我浑身发凉。
跌跌撞撞地冲向鸡舍。
一只白色的小狗满嘴鲜血，正咬着鸡的脖子到处乱甩。
正是苏夏刚刚抱着的那只京巴狗
听到我的动静，白玉琴这才姗姗来迟。
掩着唇，得意地轻笑。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看夏夏这狗实在稀罕，就问她借来玩两天。上
没想到竟然咬死了姐姐的鸡。上
不过妈早就说了，反正这鸡也长大了，刚好宰了给我补补身子，姐姐不会生气吧?上
我气得浑身发抖。
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鲜血。
忍不住就抄起了靠在墙边的锄头。
